“今夜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不用吹冷风了。”他找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无人的好地处。
第201章 (一更)
同睡
床被是嵇临奚找到这处破庙以后回头闯进一处人家户里买的,自然,买的过程也带着利诱胁迫,利诱的是被子,胁迫的是人安分守己,被子厚厚的两层,他将一切都打理好后,才去把太子接过来。他是小人,也只会以小人的方式解决问题,不想太子看见他小人行事般的一面,好像只要太子看不见,他就永远是那个殷勤讨巧,能得太子怜惜容忍的嵇临奚。
楚郁把外衣脱了下来,折叠着放在旁边,解开头上的发带,手指穿进头发中梳理头发。他头发在杳儿家的时候洗过一次,杳儿很热心,特意热了热水给他和嵇临奚沐浴洗澡。
做完这些,他弯身脱下靴子,将靴子放在一旁,跪坐进床被里,准备盖着厚厚的被子入睡,只身后没有动静,他回头,看见嵇临奚坐在外面的草席上,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嵇临奚。”
“我在的,殿下。”
“你不进来睡吗?”楚郁蹙眉。
嵇临奚憋了半响,憋出一句:“我在这里看门,殿下您睡便好。”
楚郁看他一副做错事不敢上床的姿态,明白了,也正因为明白,他才木着一张脸,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最开始是因为嵇临奚总偷窥凝视他躲之不及痛,后来是因为嵇临奚屡屡献媚难以拒绝痛,而后是难以回应对方的付出痛,到了现在,嵇临奚这样的姿态,就叫他足够头痛了。
他实在不想去提那个地洞下的事,一提就会想起嵇临奚那意识不清时颇具侵略性的一系列行为动作,在那样的情境下,在他人家中,都并非他能坦然接受的事。
楚郁沉默片刻,说:“上来。”
嵇临奚还不确定他是不是消气了,干巴巴说:“我在草席上睡就好。”
楚郁看他不说话。
嵇临奚唰唰脱了衣服脱了鞋子,上来了。
两人面对面跪着的姿势实在是古怪怪异,楚郁深呼吸一口气,不解对方为什么最一开始想尽办法占自己的便宜,像游蛇潮湿阴暗的缠着不放,现在却这么拘谨小心翼翼,不,想到地洞事件的他眼前黑了黑,也不是那么拘谨。
他跪在床上,撑着被子,爬到两步到嵇临奚面前。
嵇临奚视线一下就变了。
楚郁:“?”
这你也能?
他立刻坐直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掌抬到嵇临奚面前,嵇临奚以为太子是终于忍不住地洞里自己的轻薄之举,要扇自己教训一番,便把脸凑过去,甚至还习惯性地提前嗅了嗅,确实有一股香气。
原来那句话是真的。
楚郁:“……”
他眉头疯狂跳动,五指并拢,捏着拳头,皮笑肉不笑地锤了一下嵇临奚的脑门。
锤完之后,他躺了下去,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闭上眼睛,平静说:“睡吧。”
嵇临奚:“……”
就这样?没别的?
躺在床上的楚郁想了想,翻了个身,背对过去,防止半夜有人偷食。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也睡了下来,掖了掖中间的被洞,堵住外面吹进来的风。
“殿下……”
“闭嘴,不想听。”
外面风声呼啸,细雨连绵,在这交织的风雨声里,楚郁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嵇临奚看着头顶发呆,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忽然,身旁有热源靠近。
心乱如麻的嵇临奚低头看去,心心念念的人已经翻了过来,依靠着他的胸膛,很安静的睡容,一手抵着脸颊,一手自然而然搭在手腕上。
微微张开的嘴唇,热气正从里面钻出来,穿过衣料,这热气仿佛化为一双柔荑,抚上他的胸膛,上下拨弄。
靠在他怀里的太子,脱掉外衣以后,里面就是白衣,暗色中的白衣黑发,更显人美花娇,嵇临奚唇瓣颤了又颤,俯下身去,又忍住,闭上嘴唇,喉结鼓动,扭过头去。
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忍耐力,他这才伸出双手,将人抱在怀中,闭上双眼,什么也没做。
……
今夜于燕淮是一个无眠夜。
他带着禁卫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奉城。
“我已经提前派了人马过去,云生那里也来了信,他去了雍州调兵,在找到殿下之前,绝不可惊扰民众。”
“我父亲那里的消息,放在紫宸殿的传位诏书传的是明王,安妃现在控制住了内宫,有了传位诏书却还没有动作,只列兵等待,她要的是明王登基名正言顺,若殿下死,她再将诏书拿出,如此就不能不费一兵一卒,让明王顺利登基,若殿下未死,她就会在殿下抵达宫门时拿出诏书,再行动兵。”
“若说让明王登基最好最快的办法就是在殿下离京迅速发动宫变即位称帝,安妃为何还不动手?”
“嵇临奚与我说过,王相私养亲兵,恐有夺位之心,若安妃发动宫变,便要与太子留在我手中的军队厮杀,落得两败俱伤的结果,此时王相发兵,安妃无从抵抗,为此她才一直按兵不动。”
“可若这样等下去,王相的亲兵抵达……”
“也许这就是殿下想要的三方制衡局面,这样的局面既已达成,不会持续太久,必须尽早寻回殿下,若寻回殿下,发现嵇临奚在其身侧……”
“唉,还请世子将他与殿下分离,不能放任他继续待在殿下身旁。”
“驾——”驱赶着身下的马,燕淮抿着唇瓣。
他自然是不会放任嵇临奚再继续待在殿下身旁的,对殿下有不臣之心的人,再留在身旁,对江山便是贻害无穷。
………
第202章 (二更新修/新小剧场)
“嵇临奚,你个流氓”/“燕淮,怎么会是他?”
一群乞丐跪在大街上扮成残疾讨着钱币,只眼下这个社会,穷者自顾不暇,富者无仁无良,偶尔有几个大发善心的善人经过,于心不忍朝年幼的孩子扔下一点钱币碎银子,在离开之后,那撒下来的施舍也会被旁人抢走,只往怀里藏得下一点。
混迹在里面的嵇临奚冷漠的坐在一旁,无动于衷。
年幼的孩子拿着最后一点钱跑去最近的馒头店里买了几个肉包,囫囵地全部吃进嘴里,擦擦嘴巴又回来继续装残疾可怜地讨钱了。
嵇临奚不再看一眼。
他自己也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人,知道对方与周围的乞丐已经形成了统一默契的生存方式,保持现状才是对那个孩子最好的选择,任何外来的好心插入都会让对方失去眼下能勉强生存的环境。
眼看搜查的巡逻士兵走了过去,他拄着手里竹杖起身,拿出一些钱币去买了馒头揣在怀里,准备离开,但他显然不是那个孩子,走了没几步,六七个乞丐就围了上来。
挨了几个拳头后,嵇临奚害怕地将怀中馒头全都奉了出来,几个乞丐分抢着吃,嵇临奚靠向拿的最多的那个,谄媚搭话,对方暼他一眼,嵇临奚装作瑟缩了一下,那人满意了,看这个新来的很识相的样子,动了将对方收为小弟的念头,嵇临奚也很配合,一番大献殷勤,就从对方口中套得不少信息,包括这群搜查的官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有多少批,是为了什么。
“谋逆的乱党?”
“对啊,官府是这么说的。”
看来奉城的官府已经完全听命王相了,嵇临奚不认为安妃能有这样大的能力。
嵇临奚微微转着眼珠,心下满是盘算。他当然不甘心就这么在这里陪着殿下等沈闻致的救兵来,他若是沈闻致,接到太子,就先占住救主的功劳,宣扬得天下皆知,而后想尽办法排除异己,如今沈闻致正是自己最强势他嵇临奚最弱势的时候,又怎么会错过这个打击的机会。
不仅如此,若他是沈闻致,发现“嵇临奚”与殿下在一起,第一件事便是棒打鸳鸯。
他怎么会容许沈闻致让他离开太子身旁,想都别想。
可如今自己手中什么都没有,在相府的香凝派不上一点用场,禁卫也被他给了沈闻致,带来的那群护卫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嵇临奚摇头,凝下神来,他没有记错的话,从益州那里来的亲兵,要经过奉城。
倘若自己先一步见上蓬子安,拿捏住对方——
事到如今,什么都没有回到京城就是死路一条,况且他还要带着殿下,二人被追兵发现,半点活路都没有,
但如果通过蓬子安混进那群亲兵里,他就可以带着太子回到京城,他带太子到京城,救主功劳就是他的了,就算不如沈闻致,他也功劳不小,等太子登基,封赏虽不如沈闻致,要低沈闻致一头,但谁说他会一直低?
一切只要细细筹谋,都可以重来。
他绝不会输给沈闻致。
天色暗下来以后,嵇临奚甩脱开那些乞丐,买了冷下来的肉包塞进嘴里吞吃入腹,钻进一家酒楼,过了半会儿,被小二赶出来的他,弯腰朝着夜色里走去。
回到破庙里,嵇临奚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太子,他掀开拿来遮盖的草垛子,“殿下——”
楚郁没在里面。
嵇临奚心神一震,想着各种危险的可能性,就要他要抛下怀中的东西转身去找太子时,后面传来声音,“我在这里。”
嵇临奚扭过头去。
逆着月光的太子,怀里还抱着他今天早上醒来偷偷洗去痕迹的衣服,长身玉立,“我去收衣服了。”
嵇临奚忙上前几步,但想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乞丐的衣服,又退了回来,先把怀中带来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放在一旁,将外面臭气烘烘的衣服脱了,留下里面一件勉强干净的衣裳。
楚郁走到他面前,把衣服塞在他手里,“先换了吧。”
嵇临奚颔首,双手捧着,找地方就去换了,而后去外面的水井里,转着破旧水桶提了一点水上来,擦去脸上刻意抹上的污垢,整理了下头发,从怀里小心翼翼摸出那根雪白发带,把自己的头发绑了起来,对着水镜打理了一番,虽然远不如做官时意气风发的俊朗,但也面容俊俏,欣赏了一会儿脑袋后面的雪白发带,起身回去了。
楚郁在盯着眼前的饭菜皱眉。
嵇临奚是很聪明的人,特意让小二只准备了一双碗筷,如此一来,只要他说自己提前吃了,太子就会安心吃饭。
他也这么说了,说自己在外面吃过了,这是打包回来的。
楚郁抬头看他一眼,并不怎么说话,拿起了碗筷开始吃,但吃了一点,就放下了碗。
嵇临奚立刻急了起来,围在他身边问:“是冷了吗?”
“不好吃?”
“还是殿下现在身体不舒服?”
说着,他就要伸手来摸楚郁的额头,楚郁由着他摸了,稀碎的几丝黑发,就那样被拨弄起来,落在嵇临奚的掌心上。
“没有发热啊。”嵇临奚说,又去摸菜,还是热的,然后他自顾自下了结论,“那就是不好吃,我下次换一家。”
“但是还是再吃一点吧,殿下。”他劝着,“再吃两口,您吃得太少了。”
楚郁:“不吃。”
他准备爬到床上,但才弯腰,嵇临奚的视线就跟安装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追随了过来,他忍了忍,面对着嵇临奚,脱了鞋履,然后顶着嵇临奚的视线一点一点蹭着床被到了位置,掀开被子,躺下睡了,说:“扔了。”
嵇临奚当然不会扔,说了句那小臣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