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养

美人难养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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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完了,方云蕊又觉得自己太过情绪外露了,她分明还烦心着怎么哄楚岚不生气这件事,刚才又是楚岚救了她一回,而且......乞巧节那晚,好像也是楚岚,那个人是楚岚吗?
她并不能确定,只是这个想法一旦生成,心中便会有千丝万缕的证据向这个结果靠拢过去。
恰巧楚岚也是那晚回的国公府。
是不是就是因为楚岚救了她,所以才将她留了下来,默许了她的求助?他是不是以为,她是因为那救命之恩,才来向他求助的?
所以在她说了求助他绝无别的缘由时才会那么生气。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表哥。”方云蕊轻声开口,“那天晚上,你为何没有赶我走?”
楚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反问——你自己找上来的,反倒问我?
有些东西,即便此刻不求证了,方云蕊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她动了动指尖主动握住楚岚的手指,低声道:“表哥,我想回去了。”
这会儿海林怕是还在找她,若她再耽搁一会儿,海林不知会有多着急了。
她要回去,楚岚自也纵着她走,只是在快到她的居所时,楚岚忽然开口:“楚江去赴了宴,为何会追到你身上来?”
方云蕊心口一紧,哪里敢如实说是她一时想错生了觅别枝的心思,缄默着不曾开口。
然而就算她不说,楚岚也看得出。
他凉声道:“入夜,你再过来。”
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却让方云蕊听得后背一紧,待她抬眼,也只能看见楚岚离去的一个背影,并不知方才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神色说出这话的。
本来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关系,又开始让方云蕊提心吊胆。
她刚走进院里,海林即刻就迎了出来,惶急的神色在看到她衣衫齐整、安然无恙的时候松了口气。
“我在路上遇到了楚岚,已经没事了。”方云蕊道。
海林这才安心下来,“这楚江看着老实,没想到愈发大胆了,竟然带着家丁强行过来,这万一将姑娘拖到什么生僻处......姑娘,奴婢看着,眼下这楚江的事,倒是要比侯府那边还急。”
侯府今日尚且远在天边,可楚江就一同吃住在国公府,撞上的几率不小,这两回都是有幸逃脱了,今日更是有幸遇上了楚岚,若是没有呢?这后果便不堪设想。
日后他若设下什么更加周全的套子,等着她来钻呢?
届时即便什么都没有,只要叫外人知晓了,那就只会是她的错,国公府为保自家儿郎,自然会在她身上找麻烦。
“我想想办法。”方云蕊轻声道,“你只管如常做事,不要叫外人瞧出端倪来。”
“是。”
下午估摸着茶会散了的时候,松英堂果然派人来传她过去问话,方云蕊心中已然想好了说辞。
冯氏坐在上首,摆出了一派威严来,方云蕊上前恭恭敬敬唤了一声:“二夫人安。”
冯氏只冷眼看着她,道:“往日只觉得你温顺乖巧,却不想心思也是这般深沉,倒是我小瞧了你。”
方云蕊不语,只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来。
冯氏道:“今日的茶会,你为何会出现?你明知自己已有婚约在身,却还想着去席上勾勾搭搭,当真是不知羞耻。”
方云蕊大惊失色,道:“二夫人真是误会我了,我一直避讳着,今日席上谁也没见,得了空子便匆匆离去了。”
“一派胡言!既知如此,那你为何会去?”冯氏皱眉质问。
“是......是昨儿郑学究告假,无人知会我,我在去学堂的路上恰遇了大姑娘和三姑娘,她们邀我同行,我一时推脱不开才去了。”方云蕊道,“席面未开我就忙出来了,不曾见什么人,也不曾同哪位公子说过话,二夫人明鉴。”
这话,冯氏自知是真的,她今日一直盯着席面上的动静,只在初时见了方云蕊一面后,就果真不曾再见到她了。她之前从未见方云蕊与三房那两个丫头有什么交集,想来那两个心高气傲,也不屑与她有什么交集。
今日突然一同出现在茶会上,她就知道这里面是有猫腻的,想必是要故意带方云蕊过来引人注目,坏了她给苒儿筹谋的婚事。
“你倒还算机灵。”冯氏不冷不热笑了一声,“你年纪也大了,很多道理是要明白的,你现在是身有婚约之人,若让侯府的人知晓你身带婚约还想与别的男子不清不楚,坏了名声,我看你拿什么哭去。”
“是,二夫人的话我都记着。”方云蕊应着,她看上去乖巧无比,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有她自己听出,冯氏这是拿她的名节要挟她,那意思便是她若敢乱来,便让她万劫不复。
瞧着还是那个好拿捏的,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冯氏放了心,挥了挥手让方云蕊退下了。
待方云蕊走出了松英堂,才轻轻松了口气,冯氏果真信了她的说辞。
海林道:“这二夫人未免也太讨厌,几次传姑娘过来无不提到侯府,她这样上赶着说话,难道姑娘去了侯府,于她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方云蕊缄默着,那自然是有好处的,不过这里面究竟是什么好处,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起初她只是以为,冯氏单单是为国公府女眷的名声而已,但是时间一长,她又觉得此事哪里有这么绝对?这事分明是忠勇侯府的过错,且那晚她不过是被刘善抱了一下,等国公府的人赶来时,只看见她跑出来,而刘善在后面追她,这事分明是可以解释的清楚的,冯氏却在当晚给她降下罪名来,极快地安顿了她的亲事。
那模样倒像是早就与人商定好了一般。
可忠勇侯府能许给她什么好处呢?她一个妇人,自然用不着地位官职,又是掌管国公府后宅用度的,自然也不会缺钱。
方云蕊有些想不明白,只是着实对这松英堂厌恶起来。
吃过了晚饭,又沐洗过,方云蕊才攀上梯子,去时她不禁想,每回过来的时候她都看见楚岚在书房,可见的确是有在用心温书的,那她这夜夜过去,有时白日也少不了要打扰他,会不会影响他什么?
不会因为她的缘故,考不上了罢?
她心里惦记着这件事,又试想着倘若楚岚落第,他是否还有能力和心情帮她处理自己的亲事,一时不慎脚下打滑,整个人往下一沉,那梯子又是竹子做的,她的手心便因这意外被擦破了一片,渗出血来。
方云蕊疼得脸色一白,再不敢开小差,立刻下了梯子。
只是她手伤着,不好如此就去见楚岚的,便只得先去寻地方清洗一下手心。
之前青墨来寻她时,带她去过厨房,这回方云蕊也轻而易举找到了厨房所在,舀了清水细流在手心清洗着,还是有些疼,疼得她嘶声了一句。
还没有洗完,就听背后一声:“既然来了,为何躲在这里?”
方云蕊回头,楚岚正站在身后,他双目是如旧的淡薄,可即便他在面对她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情绪,方云蕊还是会觉得他长得很好看。
都说女子长得好看,易成红颜祸水,可男子若长得好看,她觉得便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有好几次,她就是因为楚岚的好看,情不自禁原谅了一些对他生的气。
“没有躲着。”方云蕊站起身来,“只是过来洗洗手。”
楚岚扫了眼她湿漉漉的双手,转身便往屋里去了,方云蕊也只得尽快跟上。
夏日里嘶叫的蝉鸣渐渐歇了,秋日里叫得都不怎么厉害,有也是一小阵便悄无声息了,没有往日那般闹人。
铃兰阁这边本就鲜有人至,愈发显得安静了。
走进书房,方云蕊果然又瞧见堆在案头的书,楚岚读书果然是很刻苦的,自己这样是不是反而耽误了他?她本是从不在意他的什么功名的,只在意自己的事能不能顺利办成。
可一旦知晓了乞巧那晚或许也是楚岚救下的她,若非楚岚,她现在或许早就活不了了,便不由自主为他担忧起来。
说起来这些日子,他到底是频繁了些......这么一个清瘦的文人,连轴的转,身子也会吃不消罢?
方云蕊盈盈望着。
楚岚刚将摆在书案中间的那本书合上放回了架子,回头就看见方云蕊正一脸担忧的望着他,他的动作迟滞了几分,道:“看什么?”
“没...没有的事。”方云蕊即刻回过神来,低下头去。
她这样否认,反而让楚岚更加莫名起来,忍不住好奇——她刚刚究竟在想什么?
“研墨罢。”楚岚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吐出二字。
方云蕊便立在案边,伸手研墨。
上回她一时不慎,让墨锭打翻了墨汁,这回便十分小心着,许是因为此刻映日黄昏,她觉得落在纸上的那些字格外温柔,不似头回见到的那般苍劲凌厉。
她看着楚岚写字,但也只是看着,没有进到心里去,她心里永远装着别的事。
以前她知道国公爷哀叹后辈无人时,总不以为意,觉得是国公爷忧心太过,何至于如此?可近日才觉得,二爷是个会动手打自己夫人的,这样的男人多半没出息,这种事国公爷说不定心里是知道的。
三爷她虽接触不多,但看他养出的那两个儿子的德行,就知道他这个人定然也不怎么样。
楚姒和楚玥虽算得上好,但多半是因为三夫人的缘故。
果然尽是些没出息的,如此一看,果真楚岚是里面最难得的一个,他生得好,也争气,光风霁月是有的,但又不那么清正自持。
他若当真自持,她岂非就没了机会?
可她分明依附着他,他却也从未为难她什么,还对她这个微不足道的人守诺,不见食言。
且房事上也体贴......
若能得这样一位郎君,那的确是人间美事了罢?
不过方云蕊总觉得楚岚远远的,她几乎没见过楚岚露出什么鲜明的情绪喜好,有时候她真怀疑,楚岚这样一个人,是会有情感的吗?
那日得知自己的娘被打,他也是如水似的平静,毫无波澜。
这样一个人,对自己的妻,会有情吗?
所以,他大约也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女子成婚,只会因一个女子对他多有助益成婚,亦或是服从长辈之命,对将来的妻是什么样的人毫不在意。
“今日你似乎一直心不在焉。”微凉的气息搔过耳畔,方云蕊惊觉回神,才反应过来是楚岚在同她说话。
她是没有全神贯注,本来看着人写字,就是一件很容易走神的事。
嘴上却道:“只是有些心有余悸而已。”
楚岚终于顿了鼻尖,抬眸正经地看了方云蕊一眼。
她其实还算是个有些心思的,上回嘉宁郡主的事是,这回遇上楚江的事也是,她不会明着求他些什么,许是知道明着求了的东西需要代价,所以只是自然而然提一句,勾着他主动替她平了这些麻烦事。
她以为他听不出来,但楚岚这些年在外面,与什么样的人没有周旋过,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暗藏的心思。
只是这样的小心思,本来是很惹人生厌的,他并不喜狡猾的女人,可对上她,竟然有些生不起厌恶来。
许是因为那日在嘉宁面前,她分明脸都被划伤了几次,却还生生受着。
又许是因见她被楚江吓得身骨都在发抖。
总之,这些心思放在她的身上,就还算不上令人讨厌。
不过楚岚依旧更喜看她吃瘪,听她这样说话,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说别的。
这回,方云蕊却未当真指望楚岚能给她什么说法答案。
她没再出声,只安心磨墨。
“过来看看。”楚岚落笔之后,又吩咐了她一声。
方云蕊便靠了过去,细细看着,她才看了几字,眸色便淡了几分,道:“为何要写这个?”
那跃然纸上的不是什么经书名著,而是《女诫》。
近乎在方云蕊看到它的时候,心里就升腾起一股不悦来,楚岚给她看这个是什么意思?拐着弯的说她不知羞耻?还是觉得楚江本是她勾引来的?是她咎由自取?
还是觉得她天生卑贱,合该再恭敬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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