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怒之下,他伸手推翻了桌子上的茶具,双手撑在桌上喘着粗气,几乎目眦欲裂。
新纳的美貌小妾满脸恐惧地躲在角落,肩膀瑟瑟颤抖。
“相……相爷……”
……
离开了丞相府的两人,正往宫里走去。
燕淮此时才缓过气来:“没想到殿下竟料准了这件事,王相果然会对那些无辜平民出手,刚才若不是你开口,我定要忍不住骂那老匹夫一顿。”
云生噗嗤笑了出来:“燕世子嫉恶如仇,殿下就是知道有燕世子在,王相不敢放肆,才让燕世子来陪我。”
大理寺刚传出王老爷一家和宋知府畏罪自尽的消息,殿下就给了他一批东宫禁卫,让他随时注意丞相府的动向,一旦有异常人物从丞相府出来就立刻扣押,因为那极有可能是王相派出去的杀手,事实也果然如此。
只这件事要处理得悄无声息,不要闹于人前,这次警告之后,王相就不会再派杀手去邕城县,白白落把柄到殿下手中。
……
……
烛火摇曳,新年已至,嵇临奚与史学夫子一家人吃了年夜饭后,齐娘子邀请他与她们一家同出去游玩,说是去看舞狮,放烟花,放孔明灯祈愿,逛逛街市。
嵇临奚倒是想去,但他知道这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游玩还耗费体力,第二日要起得晚些,马上书院就要开学了,开学后不久还得参加县试,若是县试不过,自己就难以参加科举,于是便咬牙拒绝了,说自己留下来读书练字看看家。
齐娘子更是佩服他意志之坚韧,连这样的节日都不愿松懈片刻,她已经预料到,眼前这人未来成就定然不匪。
怀修永显然很满意他如此好学,点点头,“那你便留在家里好好读书吧,记得多练练你的字,你那字真是……”
他顿了顿,一言难尽道:“洒点米在地上鸡啄得都比你好看。”
嵇临奚忙恭敬回道:“学生知晓,学生一定用心苦练。”
待到史学夫子一家都离开以后,嵇临奚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点起了烛火,披上件衣服,将字帖拿出来摆在桌子上,埋头一遍一遍照着临摹。
练字比读书更难。
寒风料峭,他要稳住手别乱抖动,一旦手颤动,字就毁了,于是他紧咬牙关,用另外一只手扶着手腕,一笔一划地落笔,外头明月高挂,他要吹风才能神智清醒,不知不觉间,连自己陷入失温的状态里都察觉不到,只某一个时刻抬头时,发现外面的一切场景都变了。
外头不再是布满雪的小院,而是一处豪华府邸,假山亭榭,回廊里挂满了随风摇曳的风铃,他所处的,也不再是逼仄的屋子,而是在华美府邸之中,再一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状元红袍,手往头上一摸,戴的是状元冠,好不神气。
“奚郎……”温温柔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嵇临奚回身看去,倾慕的美人公子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黑发雪肤,桃花眼里是让人神魂颠倒的默默情意。
美人公子身边没有其它碍眼的人,没有那老奴,也没有那什么燕世子,琥珀色的瞳孔中,只倒映他嵇临奚一人。
“我等你很久了。”
“我一直在等你。”
“你终于考中状元,来到我面前了。”
“我……我来了。”他步履蹒跚地朝着心上美人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两步几乎是奔的,将心上美人拥入怀中。“我考中状元……来找你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奚郎。”
“我当然会来。”他兴奋无比地说着,伸出手时,不曾察觉幻境里自己的手也变得无比光滑,只抚摸着美人公子的脸颊,而后视线落在那柔嫩如桃花一般的唇瓣上,痴痴笑着,吻了上去。
我就是为你而来的啊。
噗通,沉重的身体砸在地上。
……
清晨,一缕阳光从窗外洒了进来。
嵇临奚在一片温暖中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体异常麻木,身边传来关切紧张的嗓音:“临奚啊,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花了好半天嵇临奚才缓过神来,张嘴迟缓:“好像……还好。”
“好个屁啊好!”一声怒骂自他头顶响起。
史学夫子怀修永怒发冲冠:“让你练个字你差点把自己练死了都不知道!还——好像还好!要是我们昨夜回来晚一点,今天就要给你收尸了!”
从怒气冲冲的史学夫子口中,嵇临奚得知自己昨晚冷晕在房间里了,好在一家人回来得早了一点,到家时看他房间烛火还亮着,窗也半开,就想着过来看一眼,结果一来看就发现他大剌剌倒在地上,神色还很沉醉的样子。
他差一点就挂掉,只能当鬼去京城找他的美人公子了。
第31章
被救回来的嵇临奚身体好了些后,当着史学夫子怀修永和齐娘子的面跪在地上,叩谢救命之恩。
他虽然为人虚伪,下流龌龊,又贪权好色,但他到底也是一个人,史学夫子和齐娘子的救命恩情,是真真切切被他记在心里。
“学生日后定当结草衔环,报答老师和齐娘子的恩情!”
齐娘子弯腰,“哎呀,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整这么严肃的架势干什么。”
她正想扶嵇临奚起来,怀修永清了清嗓子,咳了一声,“叫什么齐娘子,齐娘子也是你能叫的吗?”
“叫师娘。”
嵇临奚抬头,错愕地看着他。
怀修永摸了摸胡子,冷哼道:“你不是叫我老师吗,既然我是你的老师,那我妻子,当然也就是你的师娘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嵇临奚,经由昨夜,也明白了这学生的刻苦努力是不做假的,当夫子的,谁不喜欢收一个勤奋有天赋的学生,嵇临奚在读书上也确实有天赋,若说最开始还有很多东西都不懂,偶尔会闹出来一点笑话,经由这段时日的苦读下来也已有了不少改变,但凡读过的书,问他都能说出三五四六来,连说话都文气许多。
自己前几日就已经动了收嵇临奚为关门学子的念头,本打算再考验一段时间,现在看来,也不用考验了,先收了再说。
见嵇临奚好似没反应过来,他瞪了瞪眼,“怎么?你不愿意?觉得我不配当你真的老师?我家里是清贫了些,但……”
嵇临奚不等他说完,便对着他磕了三个头:“学生嵇临奚见过老师。”
又对齐娘子磕了三个头,“学生见过师娘。”
怀修永看他磕了头,面色缓和许多,甚至忍不住带了笑意,只是竭力克制,保持沉稳道:“你既拜我为师,作为老师,我以后定会全力教导你,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房给你拿礼物。”
一年前,他咬牙买了一块上好的砚台,因为太过珍惜,到现在都还没舍得用,就一直小心翼翼收藏着,现在正适合作为给学生的礼物。
回到房间里,怀修永将仔细包装的砚台取出来,出了房间,弯腰塞到嵇临奚手中,将嵇临奚扶起,“我以后只会对你更严苛,你要受住,如此才能让你更上一层楼。”
嵇临奚脸上一派虔诚:“学生都听老师的,老师也是为我好。”
……
既然收了嵇临奚做自己的学生,怀修永便也真尽心尽职,以往都是嵇临奚自己看书,他自己做自己的事,现下每日都要亲自给嵇临奚授课,从早教到晚,教完考校一次今日学的内容,第二日又考校昨日学的内容,知道嵇临奚字不行,为他专门制定了练字计划,还回忆过往县试的试题将之编成考卷,给嵇临奚考,为了嵇临奚这个学生,忙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入夜,齐娘子看他对着铜镜望嘴角的泡,“你也未免太操心了些。”
“不操心怎么行,他今年年底才入的书院,已经落后别人太多太多了。”
“张嘴。”
怀修永张开嘴巴。
齐娘子拿着被酒浇过被火烧过的银针刺入那燎泡里,在里面搅了搅,疼得怀修永龇牙咧嘴,用清水洗了遍后,齐娘子将草药拍在上面:“行了。”
怀修永伸手摸了摸,嘿嘿笑了起来。
齐娘子打他一下:“你疯了,还笑得出来?”
怀修永睨着自己的发妻:“哼,你不知道,我收这个学生,还真是把他给收对了。”
“是是是,收对了。”齐娘子懒得理会他,起身去缝衣服。
怀修永跟在她身边,“你都不知道,嵇临奚他真是一个天才。”
“天才天才……”
“你好好听我说话行不行,我跟你说,他读书虽然没有那等过目不忘的本领,理解能力却很强,你给他讲一遍,哎!他就懂了!他就这么懂了!”
“我觉着吧,他就是身份太差,若他生在一个好人家,早点读书,别说县试了,会试都能考过。”
“嗯嗯嗯……”
“齐湘云!你认真听我说话行不行!”
齐娘子停下手中针线活,瞥眼看他冷笑一声:“你怀夫子都说了我这个妇道人家不知道,我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妇道人家,又怎么能认真听你这大才子说话呢?”
怀修远一哽,声音一下变得弱极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讨好来锤发妻的肩膀:“是我嘴巴不行,说错了话,我给你认错,好罢?我娘子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
……
隔壁深寒,双人抱暖。
可怜嵇临奚却还是形单影只一人。
寂静深邃的夜里,外面只能听见猎猎风声,一天学业忙碌下来,本该倒在床上倒头就睡的嵇临奚,却如何也睡不着。
他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喉结不断滚动,脑袋控制不住地想着很多画面,他是个下流无耻的色批,没见到美人公子之前,就常常做梦梦到自己和看不见脸的美人翻云覆雨好不快活,遇到美人公子后,梦中的美人也有了脸,于是他更快活了,可现在,他已经很久没有动过手了。
他正是十八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男性,但凡有点色意的晚上在床上总是要折腾几次,他却已经克制了好长一段时间。
外面气温越冷,他的身体越是燥热,他吐出呼吸,感觉呼吸都像火一样滚烫。
他想到美人公子的眼,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眼睛较长,内眼角就像桃花瓣的花尖,眼尾微微往上翘,细长的眼睫毛往下垂时,就像小刷子一样,从他心底就那么刷过去,留下一道痒得不能再痒的痕迹。
琥珀色的眼眸会很容易倒映光彩,尤其当阳光落在那双眼睛里,就像融化的春水。
还有嘴唇,美人公子的嘴唇也很漂亮,圆润丰盈得恰好,不会太丰满,也不会太薄,上唇还有不甚明显的唇珠,看起来很好亲,也很香。
脖颈修长,摘下披风和拥项的时候,能顺着喉结看下去,赏到一截雪白的肌肤,虽然一小截,却让人目光流连忘返。
嵇临奚呼吸沉重,忍不住闭上眼睛。
美人公子的腰也很细,他在日升院的房间里窥视过,他若伸手,定能揽入大半,还有腿,他曾经不知廉耻隔着衣服抱过的,很长,还有肉感,也香。
嵇临奚呼吸越发急促,连额头冒出汗来。
不过片刻,他就将美人公子从头发丝到脚底都肖想了一遍。
饥渴难耐。
嵇临奚睁开眼睛,大口喘着气,转瞬之间立刻说服自己。
压抑那么久,一次又如何?就当自己勤奋这么久的奖励不行吗?
偶尔一次,还不至于堕落,将学习抛至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