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涎

垂涎 第71节
加入书签 返回目录 投票推荐
便利店的灯光惨白、昏暗,笼罩在高途的头顶。
沈文琅居高临下,只能看见他不安地翕动着的嘴唇。
高途好像有许多话想说,但是每一句都不合时宜。哪怕他有天大的理由,也无法在这个时候宣之于口。
没过几天,开学了。高途因为没能按时完成暑期作业,被班主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打发去办公室外的走廊上罚站。
直到很久之后,沈文琅才知道,高途并不是因为偷懒才没能做完作业,他打四份工也不是为了做调查。
而是因为高途的父亲输光了高途花几个学期攒下的学费,让他不得不参与计划外的工作来凑齐学费。
知道真相的那天,沈文琅心里一刺,像扎了针一样难受。课后,他特地绕路去到高途兼职的便利店,送了他一瓶沙棘汁。
那瓶橘黄色的果汁,高途一直放在书柜的最深处,一直没舍得喝。直到坏掉。
......
茶会过半,起身去拿杯子蛋糕的花咏左脚拌右脚,身形不稳地摔进盛少游怀里,然后红着脸道歉。
这天生厚脸皮的疯子扮柔弱上瘾。沈文琅实在没眼看,只能转过脸装瞎。
但花咏的招数好像真的很好使。
盛少游稳稳地扶住他,有些责备地皱起眉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花咏软软地又向他道了一次歉,在众人的注视下由盛少游扶着重新入了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人人都在好奇,这个敢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当着常屿的面明目张胆撬x控股话事人未婚夫墙角的漂亮兰花,究竟是何方神圣。
只有花咏自己玩得非常高兴。
他显然极度享受盛少游对他的关注,不放过任何一丝装可怜博关注的机会。
常屿对此习以为常,面色无惊地欣赏着主人和他的男妲己当众打情骂俏,非常专业地维持着得体,应付着来自四面八方多余的窥探与关心。
茶会结束后,盛少游回了趟盛放生物。
花咏一路送他到公司门口,然后独自回了家。
回家路上,花咏的座驾被银灰色的商务车拦住了去路。
“主人,有车拦我们。”司机无奈地说。
花咏闭住眼半仰着头靠在后座,头也不抬地说:“撞过去。”
“可是,那是沈总的车。”
花咏睁开眼,果然见到沈文琅黑着脸从车上下来,他按下车窗,说:“好巧。”
“巧什么?”沈文琅说,“老子在后面追了你一路。喇叭按得震天响!你是聋了吗?”
“能好好说话吗?”
“找个能说话的地方,我有话要跟你说。”
花咏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点头道:“我可以给你三十分钟,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晚上有事,最多待三十分钟就必须要走。”
“二十分钟就足够了。”沈文琅说完,微微皱起眉,嫌弃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戴手表了?”
花咏故意地把手腕搭在车窗窗框上,炫耀地说:“盛先生送的。”
沈文琅翻了个白眼:“盛先生,盛先生,你也喊不腻?”
“不腻。”花咏又笑了:“这辈子、下辈子都不腻。”
沈文琅在附近随便找了个会所,服务员给他俩泡了个茶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高途的手机变成空号了。”
“哦。”
“哦是什么意思?”
花咏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注销号码就会变成空号,这很合理啊。”
“合理什么?”沈文琅额上青筋直跳:“他没事去注销号码干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想和过去告别?远离糟糕的人或事。”
“什么糟糕的人?”沈文琅烦躁地摸出打火机,熟练地点了一根烟。
他过去其实很少抽烟,连花咏都不知道他原来还有抽烟的习惯。
早在十七八岁时,沈文琅就已经开始偷偷抽烟了。但近些年,在高途的监督下,沈文琅已戒烟多时。
可最近他实在太烦了,不抽烟根本没办法打发掉脑袋里一个又一个和高途有关的念头。
而是现实情况是,哪怕一天两包烟,沈文琅也仍旧无法停止想起高途。
“我现在该怎么做?”他狠狠地吐出一片烟圈,手指摸着高途送给他的金属打火机没有动,恶狠狠地说:“我现在甚至找不到他的人。”
花咏惊讶地掀起眼:“你去找他了?”
沈文琅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说:“他老家那个房子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花咏笑了一声:“心疼了?”
“谁、谁心疼啊?”
“谁心疼谁知道。”花咏抬手看了看表,提醒道:“你还有十一分钟,有什么事快问,我有事要先走了。”
“他没回老家,没有入职其他公司,手机号码注销了,也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证登记来租其他房子。你说他会去哪儿?”
“我怎么知道?”
“毕竟同学、同事一场,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不是不能帮他。”
“人家未必要你帮。”
“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咏轻轻吹了吹茶碗里漂浮着的茶叶,啜了一口茶水,才继续说:“高秘书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未来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你刚才也说了,你们不过是曾经的同学、同事。作为外人,你瞎操什么心?”
沈文琅被他问住了。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
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外人?
高途不是没和那个omega登记结婚吗?怎么就有自己的家庭了?另外,在那个omega拿出公证过的亲子鉴定之前,沈文琅是绝对不会承认那个肮脏的omega肚子里的是高途的种的!
他妈的!抢人抢到他头上了!真想把这个该死的omega扔去黄浦江里喂鱼。
“文琅。”赶在谈话结束前,花咏友情提醒沈文琅:“高秘书的父亲一直在江沪,你是不是可以联络一下他?”
沈文琅万分警惕地抬起头,问他:“你怎么知道高途的爸爸在哪里?”
明明盛少游不在场,但花咏还是难地温和地朝沈文琅笑了笑,眼睛里明显透露出对“爱情残障人士”的关怀:“天/&朝有两句古话,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文琅,我这是在救你,等你追到高秘书,记得来谢我。”
第68章
高途的父亲的确在江沪定居多年。而他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依靠高途的接济。但这个月,他并没有收到高途本该按时汇给他的生活费。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
近十年都靠儿子过活的高明从没想过,有一天,一向对他有求必应坏的高途会人间蒸发。
连打了几通电话都得到了空号提示。盛怒之下,高明砸烂了家里唯一一张完整的椅子。
坐在凌乱破败的屋子内,高明的脑子转得飞快。
头顶老旧的吊灯发出昏黄的灯光,一只惹人烦恼的蚊子嗡嗡地低空飞过,高明一边赶着蚊子,一边翻出了女儿高晴的手机号码。
高晴刚满十六,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的病秧子。高明很少和她单线联络。
但高途很宝贝这个妹妹,自己再辛苦也从来没在吃穿用度上短缺过她。
高途的薪水其实很高。但高晴的病、高明吸血式的寄生都叫他喘不过气。
沈文琅曾点评说:人家花钱如流水,高秘书花钱如瀑布。自己成天吃糠咽菜却省不下什么钱,还整天搞得又累又憔悴,知道的知道你是为妹妹的医药费操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吸毒。
高途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可他无法反驳。因为沈文琅是对的。
尽管他并不是和颜悦色的老板,但却出奇的大方。高途的薪水加补贴远超普通秘书,是行业薪资标准的三倍。
可高途却仍旧和许多年前那个必须打几份工,在不同地点被沈文琅偶遇,羞愧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少年一样,那么穷酸、那么平庸和天然发着光的沈文琅格格不入。
高晴的电话很快打通,高明皱着眉在轻盈的铃声中等了一会儿,电话终于被接起来。
“你好,请问哪位?”电话那头响起轻柔的声音。
“你老子。”高明说。
高明有七八年没见过高晴了,在他的记忆中,那个矮小瘦弱的女性小alpha胆小怕事,没用到风大一点都能被刮跑。
电话那头静了静,十六岁的高晴和之前相比好像也没什么长进。一样那么小家子气,她似乎被这头粗暴的自我介绍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请问有事吗?”
“接到老子的电话,连句爸爸也不会叫了?”
“嗯。”高晴直白地说:“我没有爸爸。”
高明勃然大怒,一脚踹翻了脚边掉漆变形的网状垃圾桶:“忤逆的东西!老子还没死呢!”
“不如死了清净。”高明印象中那个文弱的小姑娘完全变了样。高晴冷着一把细泠泠的嗓子,尖锐地说:“如果你死了,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那为什么不是你死?”怒火中烧的高明刻薄道:“你在那个高档医院花的钱可比老子多多了!你要是死了,你哥就不用多个累赘害他了!”
“是啊。”高晴冷笑,“我一直都巴不得自己能死了。不要连累哥哥!可惜阎王没眼睛,不愿意收我,叫我活生生地拖累我哥。”
“那你可以自杀!”
“是啊,我是想过的,也做过。”高晴冷冷地告诉他,“可是我哥抱着我,不让我从楼上跳下去。”
电话那头,女孩冷厉的声音开始微微发抖,气息也不稳起来:“他求我别这么做。”这次静默的时间比之前更长,她好像吸了很长的一口气,才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哥哥哭。”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