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难养

美人难养 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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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她看见一道身影,影影绰绰在竹林间,那人上半身的外衫褪下系在腰间,身如修竹,眉目好似冷泉一般清冽好看,掌中一把雪剑亮闪闪的,好似正准备将之收入剑鞘。
方云蕊一颗心莫名地一安,脚步也跟着放缓了。
楚岚看到了她,他很自如地招了招手,道:“过来。”
清冷的声线有几分不平稳,带着些微轻喘,是刚刚练剑过后气息还未平顺之故。
“表哥。”方云蕊眼下也只能乖乖叫出这一句,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楚岚声音平淡的问她,目光却落在她身上,他想当然地认为,方云蕊是来找他的。
“没有,我就是......随意走走。”方云蕊矢口否认。
楚岚看了她一眼,清润的眸中带了一丝笑,觉得她不过嘴上逞强,然后忽然伸手,轻柔地将她因为奔跑散乱的碎发别在她耳后。
这是一个很寻常的动作,方云蕊根本没有在意,不过是帮她挽了挽碎发罢了,哪怕是哥哥对自己的妹妹,也是做得的。
可是十余步开外,躲在假山背后的楚江却是被这一幕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才他这长兄那一眼饱含柔情,那就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楚江根本不可能看错!再看方云蕊,却是一副早就习以为常的模样。
方云蕊......竟和他的长兄......
楚江微微眯紧了眼,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第98章
再没有看见楚江的身影了, 方云蕊余光一直注意着,等了许久也没见人过来,松了口气, 这人大约是跟丢了,只是楚玥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楚江是怎么了?跟失心疯了一样。方云蕊想起方才的场景只觉得后怕, 一时没有把握若楚岚不在此地出现会有什么后果。
“你在看什么?”楚岚问询, “刚才就见你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只是在想,楚玥的生辰快到了,而我却不知道要送她什么。”方云蕊脱口而出一句谎话来, 她每次撒谎都撒得十分自然, 连楚岚也看不出她在骗人。
这么快就到了六月了, 楚岚方才想起,楚玥今年及笄, 她的确不好不送一份礼物过去。只是以她的心思, 这应当不会是什么难事才对,却好像难住了她。
是银钱不够,所以送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楚岚猜测了一番, 对方云蕊道:“你跟我来。”
方云蕊也不多问,就这么跟在了楚岚身后, 等楚岚走在了前面, 她又回头张望了一番,的确没有见着楚江的影子,才放了心回去。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在竹林中遇见楚岚了,从前她没问过, 今日忍不住问了一句:“表哥经常来这里练剑吗?”
“竹林幽深,我只会在夏日来此。”楚岚应她。
方云蕊有种感觉, 好像今日楚岚跟她说话的时候,格外轻声细语。他的声调还是冷静又淡薄,只不过好似少了几分疏离,这其中的变化比较细微,方云蕊也不能肯定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原来如此。”方云蕊道,她记得上回自己在竹林撞见楚岚,也是被楚江追着走投无路来到这里,也是夏日,去年的夏日,转眼间快有了一年光景。
刚刚楚江居然没有追上来,若是能叫楚岚瞧见就好了,她就多了一个证人,何须再蹲守苦等楚江下次犯错再去同国公爷告状呢?方云蕊心中暗暗可惜。
方云蕊被带着走进了铃兰阁,楚岚是一个人出来的,铃兰阁的青墨和珊瑚看见她跟在楚岚身后进来,一个个都露出了惊异的目光,活像见鬼了似的。
方云蕊一看便知是他们两个误会了,只是眼下她也不好解释,索性权当没看见,直接跟着楚岚进了书房。
等二人走远,珊瑚走到青墨身边,嘀咕道:“怎么回事?怎么又在一起了?”
青墨咕哝:“公子就是喜欢上赶着。”
“啧。”珊瑚叹了一声,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是道,“表姑娘不是已经定亲了吗?公子怎么这会儿又把人给带回来了?”
她还记得上回撞见公子不妥当弄污了衣裳的那回,在那之前珊瑚想,公子是在想表姑娘,还是在想房中能有个晓事的伺候着。可那之后她也不见公子房中有过别人伺候,可见公子原本想的就不是那档子事。
他想的是人。
可早不和好,晚不和好,怎么偏偏等到表姑娘有了婚约这俩人和好了?那婚约怎么办呢?
珊瑚想起去年,表姑娘头回过来的时候,身上也是有婚约的。她和青墨是公子眼前伺候的人,青墨替公子办的外事多,但本着信任和以后方便伺候,一些要紧事青墨也会跟珊瑚说几句。
珊瑚便知道了去年表姑娘来找公子,是为了让公子替她平定了忠勇侯府的那桩婚事,她那个时候觉得荒谬,这种理由,公子怎么会答应呢?
这天下女子婚姻不顺遂的多了去了,难道都要求到公子榻上来吗?转念她又想,如表姑娘这般绝色的美人,那自然是少有的,公子生出了偏疼的心思也不奇怪。
可是两人后来竟然断了,珊瑚不明所以,可这种事终究是女子吃亏的,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暗暗等着表姑娘服软来求和。谁知表姑娘从未来过,反倒是一桩桩婚事的相看起来了,而公子呢?等人家婚约一定,就又把人给带回来了。
珊瑚细细想着,公子不会是独好□□吧?就喜欢人家定了的,然后背着那位未婚夫再与表姑娘私相授受?珊瑚越想越觉得可能。
“你寻思什么呢?”青墨一句话叫醒了珊瑚,“方姑娘来了,你还不去沏茶送水。”
珊瑚浅浅白了青墨一眼,心里暗暗哼了一声,没眼色的,还在这儿叫方姑娘呢,迟早改口喊夫人。
进了书房之后,方云蕊看着楚岚从案上摸出一本书,然后取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了她。
方云蕊接过银票,有些茫然道:“这是?”
“不是要给楚玥送礼吗?”楚岚道。
“表哥也要送吗?只送一张银票,会不会有些太过敷衍?”方云蕊试着问,虽然如果是她,收到一张银票自然是会欢天喜地,可楚玥又不是差银子的人,自然只会觉得楚岚敷衍。
就算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这也太不上心了。
楚岚叹气:“是给你买礼物用的。”
方云蕊明白过来,轻轻“啊”了一声,又赶忙将银票送了回去,道:“不用,我自己有。”
“拿着。”楚岚最知道要用什么堵她,“你的嫁妆钱不用攒了?”
方云蕊一愣,果然收了下来。
这张银票面值一百两,虽然在京城这种地界,算不上多,可若是她自己攒,那要攒好久呢。
方云蕊真是好奇:“表哥,当官给的俸禄多吗?”
“不多。”楚岚道,刑部没什么油水,除了朝廷发下来的俸禄什么也不会有,而他新任官阶又不高,自然谈不上数量。
方云蕊惊讶,楚岚是探花郎,给的俸禄竟然都不多,那些人削尖了脑袋要往里面挤,是为的什么呢?许是一做官,地位就不同了。
那武人呢?赵怀峥呢?武人地位不如文臣,是不是得到的俸禄就更少了?赵怀峥之前还说他想在华州买个大一点的宅子,不知道他身上钱够不够用。
这些都关系到她今后的生活,自然也要关心一下。
“国公爷的寿辰也快到了吧?”方云蕊问。
今年是荣国公的九十大寿,想来一定会大肆操办的,不过今年有些奇怪,荣国公的寿辰在六月下旬,往年这个时候,府里已经有了操办的动静了,今年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嗯。”楚岚看她一眼,难为她还记着这个,“今年不宜张扬,祖父说只自家人吃顿团圆饭就好了。”
方云蕊于是想起,而今京中局势很严,大官之间是不能轻易走动的,算起来她也有好一阵子没有出过国公府了。
她就像一只被豢养在金屋中的鸟雀,对外面的变动一概不知,国公府也不会让她知道。唯有像楚岚这样的人,才是能为国公府撑起一片天的人。
还惦记着楚玥那边的动静,方云蕊收好了银票,起身道:“表哥,那我先回去了。”
“嗯。”楚岚于是正过身来送她出门。
方云蕊被楚岚这一举动弄得十分别扭,从前她在这间书房出入了那么多次,从来也没见楚岚送过她呀。
她下意识瞧了眼那扇石门的位置,试着道:“要不我就从那儿......”
“门我已经叫青墨堵了。”楚岚道。
“啊?什么时候的事?”方云蕊丝毫不知情。
“之前厨房烧毁了,府里有人过来翻修,出于谨慎,便堵了。”
原来是这样,方云蕊看着楚岚,觉得格外安心。
她从书房出来,准备往自己院里走的时候,还在想,楚岚当真是一个可靠之人,每次托给他的事,从来就没有掉过链子。
这样的人,是不是哪怕用来偷情,都不必担心会暴露呢?
方云蕊忽地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低下头匆匆走了。
第99章
离开铃兰阁后, 方云蕊本想去找楚玥把事情说清楚,谁知她刚回了小院,就见楚玥已经在等着她了。
“你怎么来了?”方云蕊一惊, 连忙坐下直入正题,“他刚刚追我追得太紧了, 我一时没有办法, 只能去躲进竹林里,他好像跟丢了。”
“我没跟丢。”楚玥道,“我带人一直跟着呢,可是跟到了一半, 就见他站在一处假山后面, 不动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继续追了,是不是看见有人来了。”
“假山?”方云蕊先是略一思索, 随后面色又微微发白, 那假山,好似与她撞见楚岚的地方不远,难道说楚江是看见楚岚之后才不敢向前一步的?
她赶忙开始思索自己那时候有没有与楚岚做什么不应做的举动, 回忆了一番之后认定并无不妥,才松了口气。
此事没有必要瞒着楚玥, 方云蕊道:“我在竹林里见到了楚岚, 恰遇他在竹林练剑,兴许是楚江看见了,这才没有继续跟,你不知道, 刚刚真是吓坏我了!”
“我看着也觉得惊险。”楚玥想起方才楚江那副癫狂的模样,总觉得不大对劲, 楚江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确信此人是个恃强凌弱之人,面对方云蕊一个人的时候,他或许敢胆大包天追上去,可今日他追方云蕊的时候,有两次旁边都有下人路过,他却像是没看见似的,一个劲地盯着方云蕊跟。
“这才半年多罢了,难不成他去了趟军中,胆子就这么大了?”楚玥嘀咕。
方云蕊立刻看过来,道:“你也觉得楚江不对劲是不是?他之前围堵我的时候,都生怕声张出去,带了好几个家丁过来就为了不让我从他手中逃了,光天化日之下他更是不敢上前来跟我说一句话,可今日我刚出了梅雪堂,他竟就上赶着来挑衅,丝毫不怕我们知道了那小厮是他指派过来的。”
“他竟认了?”楚玥咋舌,“瞧他的样子不像是蠢笨,更像是无所畏惧似的。”
“我也这样觉得。”方云蕊敛目,“总之,这些日子还是离他远些,能不招惹就不要招惹了,横竖我明年一开春就要嫁了,也不必非要把他怎么样。”
楚玥深以为然,今日云蕊以身做饵,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挑两个护卫给你送去,帮你守着院子。”楚玥道,“以后你不管去了哪里,都让他们跟着护你便是,你放心,这两人是我娘备给我的,忠心着呢,你放心用。”
方云蕊点头应下了。
距离上回厨房起火也有个把月过去了,按理说不过是修复,有些地方要重新砌一遍而已,然而迟迟没有完工不说,这刚兴建起来的柴房经历了一个雨夜,竟是塌了!
轰隆一声巨响,方云蕊这边离得近,隐约听到些动静,不过因为外面下了大雨,她便没有多加理会,还是第二天早上听闻荣国公大怒,她才知道是厨房又出了问题。
楚玥来找她说话,跟她讲昨夜发生的事:“昨夜新建的房子又塌了,连管家也被吵醒,咱们府上的管家是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跟着祖父做事的,只听祖父一人的吩咐,冒雨来厨房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听说负责修建的下人慌得都不知道怎么收拾了,倒塌在雨中的木头都是烂的,可见他们私底下偷工减料,吞了不知多少银子,祖父这才大发雷霆,准备好好拾掇一下这些贱皮子奴才们。”
方云蕊明白了,她其实并不觉得意外,国公府的下人们越来越懒怠,旁人或许没那么鲜明的感觉,可她却是最有感觉的。
她一个表小姐罢了,下人们觉得她不是正经主子,平日里能敷衍的地方就会敷衍。可这敷衍也分个三六九等,国公府里一开始的敷衍,其实于她来说不算是敷衍,左不过是一连三四日的饭菜都是重样的,口味也没有那么精细而已,这些她都不怎么在意。
可是渐渐的,饭菜开始变得清汤寡水,接着又变得难以下咽,最后各房索性无需他们来送了,都在自己院里开起小灶来。那段时间方云蕊是怎么过的呢?东家蹭蹭,西家蹭蹭,也会只领了必要的主食,菜则是自己房里烧,断断续续地也凑合下来了。
再后来便是冬日的碳火,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便是丫鬟过得也比寻常小门小户的小姐要风光体面,可竟然在冬日里必需的碳火上开始克扣。
这些方云蕊都看在眼里,只是她不知道应当如何去说,她毕竟是一个外人,而执掌中馈内宅的冯氏又素来不喜她,甚至是记恨她,她没办法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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